QZ市棚戶區。
一間破舊的出租屋裡。
林夢瑤賢惠的收拾起桌上的碗筷，嘆了口氣。
“老公，要不算了吧。”
“我把工作辭了，再找份兼職，然後就有大把時間在家專心帶小妮了。”
葉濤沒有坑聲，他眉頭緊鎖的點上一支悶煙，猛嘬了兩口才苦笑出聲。
“夢瑤，你說我這個丈夫當的是不是特窩囊？”
林夢瑤一怔，她意識到自己的話，無意間刺痛了葉濤身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心，於是她趕忙安慰起來。
“老公，你也別太自責了，小妮念書的事情是卡在了戶口上。”
葉濤沉默。
五年前，林夢瑤選擇和他私奔，不惜跟林家斷絕關系，告別了算得上是優渥的家庭環境。
以至於他們至今，連個結婚證都還沒辦下來。
而六歲的女兒小妮，也早就成了黑戶。
眼瞅著到了送小妮上學念書的時候，可卻沒有一家學校能接納小妮。
葉濤只好把目標對准私立小學，他好不容易找通了關系，卻被告知需要交五萬塊錢的天價擇校費！
為了這五萬，葉濤跑斷了腿。
他把這些年認識的所有關系，都厚著臉皮借了個遍，才湊了不到一萬塊錢。
畢竟在眼下這個錢難賺，屎難吃的世界裡。
又有誰會願意借錢給，一個月工資不到三千塊錢的車間流水線工人。
而就在今天下午，葉濤硬著頭皮找到了那家私立學校的教務主任。
有生以來，他葉濤還從沒向誰低過頭。
可為了讓小妮能有學上，葉濤在面對教務主任的時候，頻頻的點頭哈腰，磨破了嘴皮子的把好話說盡。
可得到的回復，卻是教務主任無情的冷笑。
“我們是私立貴族學校，有著QZ市最為優質的教育資源，但我們不是福利機構。”
那一刻的葉濤，才真正的認識到，這個世界的現實和殘酷。
沒有錢，說的話都是在放屁，甚至就連呼吸都他媽的是在浪費空氣！
“老公，要不……我回家去試試？”林夢瑤試探性的說道。
“一晃這都五年了，他們的氣也該消了，剛好明天是我爺爺的生日。”
“我們拿這小一萬塊錢，准備個像樣的禮物，我爺爺一高興，說不定就能把錢借給我們。”
葉濤搖了搖頭。
“別傻了夢瑤，哪年爺爺過生日我們都會回去，可他們連門都不許我們進。”
說著，葉濤一籌莫展的捋了把頭發，咬了咬牙。
“我再出去想想辦法吧。”
撂下話，葉濤有氣無力的站起身，穿上鞋就要出門。
而就在這個時候，懂事的女兒小妮跑過來，一把抱住了葉濤的大腿。
“爸爸別走，小妮不去上學了。”
“小妮自己在家也可以學到知識，不信小妮給你背一首古詩，是今天我跟廣播裡阿姨學的。”
看見小妮那純淨的眼眸，葉濤的心都融化了，鼻尖泛起一股酸澀，疼愛的摸著小妮的腦袋瓜。
“那你背一個，給爸爸聽下。”
小妮重重的點頭，很認真的學起從電視裡看到的古人樣子，把一雙稚嫩的小手像模像樣的背在身後。巴山愛小說網
“鵝，鵝，鵝。”
“曲香向天歌，白貓服綠水，紅掌波……”
背著背著，小妮撓了撓頭，難為情的看向媽媽林夢瑤，顯然是怎麼也想不起來，《詠鵝》最後的那半句詩了。
聽著女兒小妮背誦這首錯漏百出的《詠鵝》，葉濤知道這是小妮，在少兒廣播頻道僅聽了一遍，所能夠記住的全部內容了。
小妮，她才六歲啊！
在這一瞬間，葉濤徹底的崩潰了，淚水悄無聲息的溢出眼眶。
能夠壓垮一個男人的倔強和尊嚴的，永遠不是他吃了多少的苦，經歷了多少的磨難。
而是當他最在乎的人，在不經意間所流露出的溫情，卻讓他認識到自己的窩囊和無能為力！
“小妮，對不起。”
葉濤把小妮抱在懷裡，又看向妻子林夢瑤。
“夢瑤，這五年來，跟著我讓你受苦了。”
“從今往後，我葉濤發誓，絕不會再讓你們娘倆吃一點苦，受一點罪！”
林夢瑤有些發懵。
她不知道葉濤為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。
她只是下意識的從葉濤的手中接過女兒，哄著說道。
“小妮乖哦，爸爸要出門辦事，來媽媽教你背這首《詠鵝》。”
看著林夢瑤哄著小妮進了臥室，葉濤才邊掏出電話，邊打開門走了出去。
撥出的，是個在他記憶中沉睡了七年之久的手機號碼。
“喂，是……是少爺嗎？！”話筒裡傳來一個老者激動的聲音。
“少爺您想通了是嗎，您終於肯原諒老爺了！”
“回家吧少爺！葉氏不能後繼無人…….”
葉濤沉默了半晌，他回頭看了看那間一個月三百塊錢的破舊出租屋，終於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出了那句話。
“孫伯，我要錢。”
電話那頭的孫伯沒有任何的猶豫，興高采烈的問道。
“少爺要多少？您說個數，我會在二十分鐘內將卡送到您手上。”
葉濤想了下，回復道。
“不多，要足夠我老婆和女兒肆意揮霍幾輩子也花不完的錢。”
說完，葉濤掛斷了電話。
葉濤說話的聲音雖不大，卻落到了一旁正扎堆在小賣店門口，捧著啤酒瓶下像棋侃大山的鄰居們耳朵裡。
這無疑成了個天大的笑柄。
“呦呵，葉老板這是發大財了啊，哈哈哈。”
“就聽他吹牛逼吧，這兩天到處借錢給他閨女上學，都借出幻想症了這是。”
“我說小葉啊，誰家啥條件都跟這擺著呢，有錢誰他媽住這老破棚戶區啊，說出去都不夠丟人的呢！”
…….
面對這街坊四鄰帶有嘲諷的調侃，葉濤全然沒有理會。
而就在這時，一輛橙紅色的寶馬M5，摁著改裝後的喇叭，在一個炫酷的原地掉頭後，揚起一陣煙塵，驟然剎停在葉濤的面前。
當駕駛室的玻璃緩緩降到一半，一個輕蔑的聲音從車裡飄了出來。
“葉濤，你他媽心可真大，還有功夫在這閑晃吶？”
“你個窩囊玩意，連自己女兒上學的學費都掏不起，也配叫個男人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