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齊國,天聖三十一年,嚴冬。

北風嘶吼,雪硬如石。

腊月初二,國都臨安城大喜,一品將軍府盛嫁嫡女夜溫言,為當朝六皇子、肅王殿下權青祿的正妃。

人人都說,夜家四小姐總算是熬到及笄,如願以償嫁到肅王府了。

可是誰都沒想到,一大清早,從將軍府裡抬出來的喜轎竟有兩頂。一頂從正門出,一頂從側門走。

一品將軍府夜家一個月前剛辦了兩場喪事,分別是夜老將軍夜振威,和夜振威的大兒子夜景歸。

按說這種時候不該嫁女兒的,可一來跟六皇子府這門親事是早就定好的,只待夜四小姐夜溫言年滿十五立即出嫁。二來,按北齊民間風俗,家有大喪者,要麼百日內成親,要麼就得再等三年。

很顯然,夜家不想等這三年,六皇子府也不想。

一大清早,兩頂喜轎一前一後到了肅王府門口,先到的新娘子被人敲鑼打鼓地接入府裡,後到的新娘子卻被攔在府門外頭,說什麼都不讓再往前多走一步。

有個嬤嬤端著手站在轎子前,冷冰冰的話就傳了來:“夜家四小姐,您跟咱們六殿下訂了親事沒錯,但咱們六殿下那是被你祖父夜老將軍給逼的,他心裡頭可沒你。只是今兒您已經來了,咱們也不好再把您給退回去,只能請您在外頭先等等,等裡頭殿下跟王妃拜過了堂,您再從側門入府,就算是個......是個妾吧!”

這話像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來,澆熄了夜溫言滿心期待。

她衝下喜轎跌撞入府,正撞見那心悅多年的六皇子牽著新娘的手,一步步走進喜堂。

夜溫言當場就掀了那新娘的喜帕,入眼的是一張熟悉的臉,是她的堂姐夜紅妝。

好好的正妃淪為妾,這位從小就被夜老將軍寵上了天的夜家四小姐如何能忍?

夜溫言大鬧喜堂,一把匕首豁開了夜紅妝的左臉,卻也用那把匕首捅進了自己的心窩。

祖父和父親都死了,心愛的人如此羞辱於她,她也不想活了,一刻都不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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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
臨安城郊五裡,一輛馬車停在路邊,車夫拖下一具女屍。

屍體的心口插著一把匕首,鮮血凝固在大紅的嫁衣上,都發了硬。

嫁衣從上到下墜滿了價值連城的紅寶石,差點兒沒晃瞎了車夫的眼。

他真想扯一把揣兜裡,猶豫半天也沒敢下手,最後匆匆將屍體拋進林子,駕車離去。

荒郊枯林,雪虐風饕。

大雪將屍體蓋住一半時,新娘子睜眼了!

前塵往事呼嘯而過,原主的一切記憶最終定格在刀子捅進心窩的那一刻。

夜溫言抬了抬僵硬的手臂,終於握上了插在心口的那把匕首。勁兒用得大了些,差點兒沒把她疼哭了。

“怎麼死不好,非得自己扎自己,服毒它不香嗎?”

雪越下越大,脖子稍微轉一下,厚蓋在地的雪就進了嘴巴。

夜溫言深吸一口氣,將原主的記憶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,終於確定了自己已經成功地借屍還魂,生命以北齊國一品將軍府四小姐的身份,在這個時代,重新開啟。

她是後世玄脈夜家最後一任家主,少時,她一直堅信那個龐大的、傳自上古時期的夜家,不懼時代變遷,始終都會獨特的姿態存在於世間。

然而,隨著社會發展,文明進步,即使強大如夜家,依然不得不選擇隱世而居,小心翼翼地將鋒芒暫時隱藏起來,又或是永遠的隱藏起來。

她以為這是結局,卻沒想到,事情才剛剛開始。

上古家族存留到那個年代,只剩下五家了,玄脈夜家,醫脈鳳家,毒脈白家,蔔脈風家,以及靈脈慕家。

幾大家族低調再低調,終還是沒能躲過當局的趕盡殺絕。

醫脈傳人鳳羽珩直升機炸毀,毒脈傳人白鶴染被不明人一槍打死,蔔脈傳人風卿卿神秘失蹤,世上只剩她夜溫言,與靈脈的慕驚語。

她原本想著,玄脈夜家修靈,即使後世那種環境已經沒有天地靈力了,但她夜溫言與生俱來催花為引化花為靈,只要有花,就能發揮出強大的術法。當局滅了哪家也滅不掉夜家,至少不會很輕易的滅掉夜家。

結果真是萬萬沒想到,當局居然能研制出射靈槍那種玩意,一夜之間滅了夜家滿門。

臨死前,爺爺說是劫數,但是夜溫言不會死。一切,都會在另外一個時空重新開始,而那裡,才是夜家真正該在的地方。

“是這裡嗎?”她呢喃輕語,試著感受天地靈力。

可惜,什麼都感受不到。就跟前世一樣,天地靈力完全不存在,又或是早已經消耗一空。

沒有靈力,那為何爺爺堅信夜家會在這裡重新開始?

心口插著的刀又送來一波痛感,她不再耽誤,努力調動起體內隨穿越而來的淺淺一絲靈力,全部聚集在右手上。牙關微咬,猛地一下就將那把匕首拔了出來。

靈力覆蓋,還沒等噴出來的血瞬間平息。

正待坐起,卻突然之間一個人從天而降,撲通一下砸到她身上。

匕首怎麼拽出來的又怎麼插了回去,噗地一聲,夜溫言白眼一翻,這場穿越,不太平啊......